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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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在千萬條毒蛇隨著水浪朝她壓下來的時候, 愛莉娜身側的藤籠已經合起，牢牢將她護在中心。
一撥又一撥蛇潮打在藤籠周圍，一息後, 攻擊中又加上了淩厲的槍法。
銀發男修與蛇紋覆面的柳俏俏配合淩秋煙的水勢同時朝她進攻。
愛莉娜站在藤籠中, 心裏明白一味地防守是下下策，但是此時也不能輕舉妄動。
藤壁隔絕了外界的視線，她深吸一口氣，雙眼閉闔。
再睜開的時候, 已經轉變為五分青綠。
這一刻, 已經化作一方深池的擂臺中, 所有從地底生長而出的藤蔓，都化作她的眼睛。
即便她身在防禦藤籠之中, 依舊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的景象。
在看清楚籠外之景時, 愛莉娜忍不住驚訝。
籠外，無數的水蛇被狂舞的藤蔓打散又再次聚攏, 銀發男修乘水而戰，此時他並不是只有手中一桿槍，而是依靠下方洶湧的浪潮，制作出上百桿水質靈槍，百器齊發，來勢洶洶。
不遠處, 水色裙裳的女修手持金藍寶扇，揮扇施法猶如白鶴振翅飛舞，清雅高潔，碧藍靈力蕩掃四方, 為水中蛇與槍的再生重塑保駕護航。
對於愛莉娜來說，銀發男修的槍還好解決一點, 他先前和她戰鬥一場，又被她狠狠抽了一鞭，有傷在身，支撐不了太久。
但是那群蛇……
母後在上呀。愛莉娜搓搓手臂。
數量龐大就算了，關鍵是……
少女的青瞳望向漂浮在水面上的斷裂藤蔓，蔓身分布著許許多多不規則的裂口。
那些蛇有劇毒。
觀戰席。
看著水裏密密麻麻翻攪的蛇，在場眾人幾乎全是雞皮疙瘩驟起。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荀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分明不是靈獸。”
那些蛇死了又活，隨水而生，換而言之，這數十米深的大池就是它們的巢穴、就是它們的母體，只要淩秋煙還在，只要水波沒有消失，它們不會被絞殺殆盡。
這樣的東西，絕不可能是什麽奇異的獸類，肯定有鬼。
“是蛇蠱。”荀風面色凝重，視線對準站在防禦戰法中，興奮指揮著群蛇的年輕女孩：
“蠱紋纏面，銀環作髻。”
“那個女孩，是晦淫寨的人。”
話音落下，陸晉的眉心猛地皺緊。
晦淫寨。
蠱道聖地。
皿蟲為蠱。晦淫之所生也。
當初在古塔遺跡中，朱墨就是使用了蠱蟲，操控同門修士為其闖塔尋找妖晶。
當時，愛莉娜和他捉住被控制的天椎門曹氏姐妹，依靠異寶探蠱針以及晦淫寨秘本《萬蠱鳴》，才能夠從姐姐曹知月的體內抽出蠱蟲。
朱墨是淩氏二家主的女兒，手中掌控變異靈蠱，而現在，淩氏大家主的女兒淩秋煙身邊又有晦淫寨的蠱修作護。
看來是有勾連。
荀水一拍扶手：“蠱毒狠辣，蠱蟲無孔不入，晦淫寨那幫拿身體養蟲子的玩意兒，根本不會把解蠱的方法外傳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殺了那個蠱修！”
一旁的荀風也讚同地點點頭。
蠱修難纏至極，若是不把那個蛇紋蠱修殺掉，雙方戰鬥起來，簡直是處處暗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蹦出來一只蟲鉆你身體裏。
陸晉沈默一瞬，開口道：“破蠱即可。”
荀水的臉皺成抹布，白了他一眼：“你會破蠱啊？”
“那你上去得了！”
陸晉看都不看他：“她會。”
“嗯？！”
藤籠中，顫顫巍巍的幾條藤蔓晃悠著困住一條瘋狂扭動的水蛇。
水中的蛇蠱有很多條是分化出來的，真正出自蠱修本體的蛇蠱隱匿其中，愛莉娜觀察了很久，終於抓住了一條本體蠱。
本體蛇蠱不同於依水而生的分化蠱，它雙眼赤紅，活力四射，整條蛇狂放不羈，氣焰極其囂張。
愛莉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靠近關著猙獰蛇蠱的小綠籠。
手上撚著一根赤紅的長針。
探蠱針。
“嘶嘶嘶！！”蛇蠱扭著直起身，亮出獠牙。
“噓——！你不要亂動！別動……！Stop！”公主殿下嚴肅地警告它。
她一邊教訓孺子不可教聽不懂人話的沒文化蛇，一邊靠近了籠子，隨後瞇起眼，持針迅速朝籠中蛇狠狠紮去！
“噗呲。”針入蛇身。
“誒喲我滴娘誒——！！”防禦陣法中，柳俏俏一個猛子飛蹦起來。
隨後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後腰。
“怎麽了？！”楚心柔立刻去查看她的情況。
柳俏俏齜牙咧嘴，嘶哈了半天，過了一會兒，終於能說話了：“她！對面那個……她，她……！”
愛莉娜“唰”地一下把探蠱針收回來，而籠裏的蛇已經萎靡不振地癱了下去，整條蛇生無可戀。
“游水靈蛇蠱。”探蠱針給了答案。
愛莉娜確定了蛇蠱，手從芥子囊裏一掏，一本厚厚的典籍出現在手中。
——《萬蠱鳴》
翻開，裏面夾著許多筆記，上面的文字卻不是修真界通行，少女的字跡認真而清晰有力。
籠外，依舊是密密麻麻的進攻，愛莉娜的修為比對面四人都要高，此刻她施陣專註防守，靈力相撞下，她的呼吸開始有些沈重。
速度必須要快起來。
哪一種呢……
哪一種靈植，是這蛇蠱的克星？
淩秋煙的眼冷冷看向對面固若金湯的藤籠，眸色越來越暗。
不遠處，一直持槍進攻的銀瀟已經累個半死，柳俏俏的蛇蠱帶著奇毒，即便是化神修士中蠱也要頭疼好一陣，更遑論出竅期。
可那個女子一直躲在藤蔓籠中不出來，蛇蠱也傷不到她。
要是她料的不錯，這個金銀門的女修應該是木系靈根。
且是極品。
修為又比他們高出一個大境界，若是真的發生持久戰，他們的勝率能否有四成都難說。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淩秋煙冷道：“必須把她逼出來。”
楚心柔心中一驚：“可那些藤蔓……銀瀟都拿它們沒辦法！”
恨只恨他們全是水系靈根，若論起對戰木系修士，攻擊力上肯定是金系和火系的修士事半功倍。
淩秋煙：“我來。”
楚心柔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急急朝對面戳籠子戳到吐血的銀發男修大吼：“銀瀟回來——”
銀發男修剛一轉頭。
此時，藤籠綻開。
“啊——”
進攻太久以至乏力的持槍男修一個不慎，被藤蔓狠狠擊在腹部，倒飛墜入防禦陣法中。
藤籠綻開的一瞬間，無數花瓣從籠中飛灑而出，繽紛花雨對撞上千萬水蛇。
“那是……？！”柳俏俏瞳中緊縮，望向漫天花雨。
紫色花瓣所過之處，水蛇一條接著一條分融消解，半開的藤籠小島中，少女雙眸閉闔，墨發飛舞，雙手擡起懸在胸前，掌心上方，一朵金蕊淡紫瓣的花幽然綻放。
“不可能！石黃紫丹已經絕跡了！”柳俏俏已經滿面蒼白，失聲怒吼，下一刻，嘔出鮮血：
“噗！”
“俏俏！”楚心柔和銀瀟立刻扶住她。
“不可能，不可能……”柳俏俏雙瞳失神，還在喃語：“西洲明明已經封閉了，這裏怎麽會有石黃紫丹……”
石黃紫丹，修真界靈植中至毒之一，西洲獨有，已經絕跡，此花發芽需要食得萬種蛇虺之毒，生長期內，每十年又需一萬種，歷經百年方能長成一株。
其毒絕頂可怖，世間凡是蛇虺之毒，此花無所不克。
柳俏俏的嘴角流下鮮血，楞楞地看向對面少女掌心那株天下蛇毒的克星，幾秒後，隨著本命蠱被破昏死過去。
愛莉娜睜開眼，垂首望向手中的美麗花朵，松了口氣。
木靈的傳承使她能夠召喚出所有的靈植，但是她不比母後，能夠隨心所欲動用木靈之力，世間一切靈植皆在其掌控之下。
她在藤籠裏足足失敗了二十幾次才召喚正確！
心好累哦，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之前被捉住的那條倒黴蛇蠱已經被她用來實驗召喚得對不對了。
探蠱針確定了那個蠱修施展出來的只有蛇虺之毒，沒有混進一些什麽別的亂七八糟的，不然單憑石黃紫丹恐怕還不能完全解決。
愛莉娜擡起頭，看向對面。
此時，水面已經沒有了槍和蛇蠱，平靜下來，而花雨被楚心柔的防禦陣法攔在外面。
擂臺上空，賽場主持激動萬分：
“天哪！霍靈選手召喚出了一朵殺蛇花！這究竟是什麽靈植竟然恐怖如斯！”
“不愧是木靈谷下轄的修士！”
碧波扇派座席。
身上同樣銀飾叮當碰撞的修士隨著柳俏俏的敗退已經坐不住，但眼神緊緊看向擂臺上的漫天花雨。
“柳老，你認得那株靈植？”淩歡的臉色有些難看，回眼看向激動與忌憚同時爆發在面上的老者。
柳不鳴沈重地點點頭：“……石黃紫丹，早已絕跡的極品靈植。”
也是蛇虺蠱毒的天降克星。
萬萬沒想到，木靈谷竟然還保留著石黃紫丹的種子。
還讓它長出來了！
若非如此，他精心給孫女培養出來的游水靈蛇蠱絕對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被破了。
淩歡轉回首，冷漠看向擂臺。
與站在防禦陣法中的水色裙女修對上眼。
淩歡看著自己的女兒，點了點頭。
淩秋煙轉回眼。
“你們都下去吧。”她說道：“馬上。”
對著已經是用命在支撐陣法的楚心柔和正在為柳俏俏療傷的銀瀟。
楚心柔和銀瀟俱是一楞。
愛莉娜催動藤蔓進攻，再過一小會兒，那個陣修的防禦陣法必破，到時候便是攻守易形。
但忽然，對面的陣法消失了。
“嗯？”愛莉娜一驚。
咋啦？
下一秒，眼睜睜看著一男一女兩人拖著昏死的柳俏俏飛身出了擂臺外圍的保護罩。
自願出局。
“秋水淩意隊的三名成員自動出局了！只剩下淩秋煙選手一人還在臺上！”賽場主持正在解說。
愛莉娜滯了一秒，環繞攻擊對手的青藤緩緩沈入水下，定睛看向對面。
“霍靈選手居然也同時停下了進攻，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雙方達成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共識嗎？！”
愛莉娜的唇慢慢抿起來。
什麽共識呀……
在淩秋煙收起碧波扇的一瞬間，愛莉娜已經感覺到了靈力波動的不對勁。
水下的藤蔓，不受控制了。
她直直望著對面獨身一人站在平靜水面上，將碧波扇收起的冷厲女修，苦笑了一下。
這做派，這眼神，這表情——
簡直和當時突然安靜下來接著直接放大招的朱墨一模一樣啊啊啊啊啊啊！
Good，不愧是表姐和表妹，哈哈。
愛莉娜默默地打量著淩秋煙，瞳中青綠開始加深。
她敢賭十根胡蘿蔔——
按照她這些天觀戰總結出來的修真界打架不成文規定，淩秋煙接下來的步驟是放狠話。
要不就是“你應該感到榮幸”，或者“覺悟吧、領悟吧、受死吧”，emmm，“你還有什麽遺言嗎”好像也很受歡迎……
“能讓我使出這一招，你應該感到榮幸。”果不其然。
“領悟吧。”淩秋煙雙臂展開，開始緩緩升空。
愛莉娜皺著臉，無語凝噎，額間已經隱約出現豎紋。
See？！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弱水三千——”飛懸空中的水色裙女修輕吟法訣。
下一秒，所有的水猛地變化為深黑！
水面上的一切東西，全部沈了下去。
而藤島上的少女沒有一絲驚慌，也沒有一絲抵抗，眨眨眼，隨著青藤一並被黑水吞沒。
木靈谷眾修的面色猛地沈下。
與此同時，碧波扇派士氣鼓舞。
“原本這招是想留著對付三鼎的。”淩顏笑道。
淩歡看向空中施展絕技的女兒，語氣第一次沒有那麽冰冷：“用便用了。”
能贏，便值。
“那是什麽？！”
“你沒聽見嗎？弱水三千！今天居然能看見這秘法！不枉此行了！”
“要不是這秘法數百年無人再習得，碧波扇派也不會沒落成現在這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樣兒了！”
“這麽厲害……”
“……”
陸晉看向擂臺，手背青筋暴起。
弱水三千。
碧波扇派頂級秘法，天命眷顧方能參透其中奧妙。
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弱水，上古神異水域，鴻毛尚且沈入水底，水質蘊含融解靈力的恐怖惡質。
碧波扇派的弱水三千便是將水流化作輕到不能再輕的異水，異水能夠慢慢腐蝕一切水中雜質。
靈力、衣物、寶器……
人體本身。
陸晉的眉狠狠壓下。
此時，賽場四周的保護罩也開始出現了裂縫，數十名修士忽然現身賽場四方，開始源源不斷往保護罩灌註靈力。
如若不然，這些異水，必定要破罩而出。
在看不見的地底，保護罩延伸，否則就連賽場的地面也要被侵蝕。
賽場主持飛在空中，擦擦額頭冷汗。
水系修士看起來不驕不躁，心平氣和的，以為比暴躁的火系修士沈得住氣，結果呢？
碧波扇派這破壞力可比飛揚跋扈的聚焱宗強多了！
人家聚焱宗也就砸了扇門，碧波扇派這個，一個搞不好，整個賽場都得重建！
“咳咳！”賽場主持輕咳兩聲：“沒想到淩秋煙選手竟然使出了失傳已久的弱水三千！”
“霍靈選手還能支撐多久呢？！”
“是破水而出？還是——”
“屍骨無存？！”
“好個弱水三千。”荀風的眼神俱已冷到極致。
荀水咬牙道：“此水較之真弱水何如？”
出乎他意料，答他的不是荀風，而是陸晉。
“不及上古弱水之萬一，”陸晉冷言道：“但得其一絲威力，也足夠橫行於修真界了。”
真正的弱水，即便是神族，也只有沈入水底吞沒消解的份。
碧波扇派的弱水三千，雖然沒有那樣逆天的恐怖，但也絕非尋常修士可以抵抗。
即便是修為不再同一個境界，憑借這秘法，也能越級殺死對手。
異水中消融靈力的劇毒非常特殊，不是一般手段可以解決的。
陸氏寶庫秘籍記載，碧波扇派中，留存著一瓶上古傳下的真弱水，瓷瓶由昆侖土所制，若能在築基期時用靈力從瓶中取出一滴真弱水，就代表此人得到了神水的認可，有資格修習秘法弱水三千。
那一滴被取出來的真弱水，就是這套秘法得以施展的核心。
“那個女修的體內，有一滴真弱水。”陸晉下了定論。
荀風皺起眉：“體內？！她煉化了真弱水？！”
荀水抓狂：“那該怎麽辦？！”
青年默了一瞬，厲色劃過泛金的瞳，聲如冷鐵：
“那就把它挖出來。”
荀水壓低聲音：“那可是弱水！上古神水！怎麽挖？”
陸晉目不斜視，淡道：“神族亦不能背天而行。”
荀水：“所以呢？！”
所以，陸晉看向那一池深水。
區區一滴弱水，又怎麽可能與天道親自賦予的力量相抗？
深而黑的水中，少女踩在水底，不緊不慢地游向前方。
金色靈力環繞在她周身，形成保護罩，阻擋外界的侵蝕與重力壓制。
愛莉娜嘆了口氣。
好黑呀。
她沈入水底前，清楚地聽見淩秋煙道出了四個字。
“弱水三千”。
公主殿下忍不住笑起來。
真好，修真界的修士們打架放絕招還把招數名字說出來。
正好方便她想對策啦。
朱墨的姐姐，
Thank you~
愛莉娜腦中飛速旋轉，此時，無數翻閱過的典籍在腦海中被調動起來。
水中的沈寂讓她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弱水三千……
她看到過的，她一定知道的。
伴生秘境中從不間斷的艱苦學習與閱讀，就是為了每一個這樣緊急的時刻做準備。
愛莉娜一邊抵抗異水，一邊朝對準空中淩秋煙的水中方位游去。
在到達記憶中的方位時，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海。
“oh！”少女的雙眼猛地放亮，下一刻，華美的王冠出現在她的頭頂。
“已經快一盞茶的時間了！弱水中依舊沒有任何動靜，而淩秋煙選手還在維持法術！”賽場主持激動道。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霍靈選手是否已經死亡呢？！”
沒有。
淩秋煙眸中的厲色越來越深，心中對賽場主持的問題進行了回答。
她能感知到，那個女孩沒有死。
弱水中的異質沒有消亡，她還活著。
而她自己，唇角已經出現一絲鮮紅。
丹田內的弱水不斷攪動，愈來愈盛的痛苦刺入她的神魂。
淩秋煙咬緊牙關，結印的雙手再次變換，下方的水流猛地滾湧起來。
她不能輸。
碧波扇派席。
淩顏已經有些著急了：“怎麽回事？！”
“這麽久了，秋兒應該得手了才對！”
即便是化神期，也扛不住弱水裏這麽久的消磨。
淩歡同樣不展眉，原本的淡然徹底消失：“……不好。”
淩顏：“什麽？！”
“叮。”一聲清脆響動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邊。
漆黑的水面上，瞬息間，綻放出一朵又一朵金色蓮花。
擂臺中，幽幽的香氣已經鉆入淩秋煙的鼻中。
下一刻，觀戰席上所有人目睹飛懸水面上的女修直直墜落入水下。
碧波扇派觀席上，坐在主位上的四人俱是一楞，隨後同時站起身來。
“秋兒！”
“阿姐！”
水面下，淩秋煙雙眼怒瞪，意識還在，身體卻無法動彈。
眼睜睜地看著一絲絲金光伴隨藤蔓把自己給包裹住，隨後，視野也徹底消失了。
“嘿！”愛莉娜催動靈力，青藤纏住朝後一拉，把淩秋煙拉近。
靈力罩內，她握住淩秋煙的手腕，靈力湧入，純粹的生命之力讓她能輕而易舉地探查到淩秋煙的身體狀況。
以及弱水所在。
“Oh my.”只是一瞬間，愛莉娜猛地收回手，捂住嘴小聲驚呼。
那一滴弱水，已經將淩秋煙的丹田，染黑了將近一半。
但幸好淩秋煙的修為不低，能夠抵抗弱水的侵蝕，否則早已變成廢人。
這就是修習秘法的代價。
一旦開始修煉弱水三千，如果晉升的速度不夠快，必將死無葬身之地，連帶神魂，都會被那一滴真弱水融解殆盡。
永世不得超生。
淩秋煙清晰地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嘆息，也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丹田處被入侵。
這人嘆些什麽？可憐她不成？
殊不知登仙之事萬死難成，滿族榮辱系於一身，又豈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與猶豫。
此時，淩秋煙已經明白，自己必輸無疑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有死而已。
“很痛的，你加油哦。”這時，少女清亮的聲音響起。
加油？淩秋煙疑惑。
什麽加油？
隨後，一陣足以讓人心魂震裂的劇痛自她的丹田處傳遍全身！
而她甚至無法叫出來。
木靈之力源於天道鎮物，自然不懼怕弱水的侵蝕，愛莉娜的手懸在淩秋煙的丹田處，翠綠靈光直接刺入，沒有小心翼翼，而是直接了當。
她和淩秋煙是對手，後者使出弱水三千的時候，已經是存了要讓她屍骨無存的念頭，她當然也不會對她心軟。
痛就痛吧，能不能熬過去，就看淩秋煙自己了。
她的嘆息，是因為她敬佩淩秋煙尚在築基期，就押上魂飛魄散的代價把弱水煉化入體的果敢與勇氣。
奧爾奇亞拉從不輕視勇敢的人，愛莉娜想。
他們只會尊重勇者。
愛莉娜操控著靈力，慢慢包裹住那滴可怖的真弱水。
取出弱水，這一場就勝利了。
“sorry~”她小聲道：“你的弱水，我就拿走啦~”
“快看！水變清了！”
“是誰贏了？！”
“蓮花也不見了！”
“……”
很快，結果出來了。
一道濕透的身影被從水面下甩了出來，身上穿著水色裙裳，已經昏迷過去。
“嘩啦——”
池中，青藤再次升起，少女坐在直徑堪比巨樹的藤身上，小腿晃蕩著，面帶笑意。
“十，十進五甲輪賽！”
“金銀雙煞隊勝！”
觀戰席角落。
玉懷聖看著坐在巨大藤蔓上的少女，唇角勾起。
“無音啊。”他看向身邊坐著的青灰道袍女修：“你瞧，好大的絆腳石啊。”
曲無音默然無言。
“要不，讓族裏提前出手，把他們殺了吧？”玉懷聖絲毫不介意她的冷漠，繼續優哉游哉。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提議殺人，像是在邀請她晚餐。
這一回，曲無音有反應了。
“這裏是冰原城。”她緩緩吐出幾個字。
言下之意，不能動手。
“嘖，也是，戚家那群不知好歹的東西。”玉懷聖道：“可惜咯。”
“那就在冠軍賽的時候殺了吧。”他笑道。
*
十進五結束後，就到了五進三。
愛莉娜看了一眼，除了她和陸晉，剩下的隊伍還有——
三鼎、渡月宗主隊、萬獸宗主隊、合歡宗主隊。
她有些驚訝。
合歡宗主隊竟然還在。
難道他們傷勢已經痊愈了？
更巧的是，五進三的比賽，三鼎抽中輪空，她和陸晉抽到了合歡宗主隊作為對手。
但金簡到她手上還沒熱乎呢，就傳來了合歡宗主隊棄權的消息。
他們直接晉級了。
“決賽可以棄權的嗎？”愛莉娜震驚了：“不是不可以嗎？”
已經探聽清楚消息的荀風說道：“是被迫的。”
“被迫？”
“暗探來報，原本合歡宗的首席大弟子蘇丹嬈在預選賽對戰三鼎那一輪已經是傷勢很重了，靠著丹藥死撐又勝了決賽第一輪，”荀水接過自家大哥的話：
“本來決賽第二輪就該輸了，結果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傷勢覆原，實力大漲，又勝了一輪。”
“但勝了之後，全員昏迷，至今未醒。”
陸晉淡然飲了一口茶：“反噬。”
愛莉娜回過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丹嬈能夠重傷之下一勝再勝，肯定是用了什麽不為人知的法子。
現在，到了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愛莉娜撐著下頜：“那我們不用打了。”
陸晉：“嗯，可以多休息一輪。”
五進三唯一一場，是渡月宗對戰萬獸宗，二十日後舉行。
戰畢，冰原城大街小巷的賽報登上結果。
【三洲萬派大賽前三甲確定！】
【決賽第四輪三進二即將開始，預選賽第一名三鼎隊使用輪空權！】
【黑馬金銀雙煞對戰老牌強隊渡月宗！】
【誰勝誰負？！】
“All this is fate——”伴生秘境中，少女窩在愛人的懷裏，對月長嘆。
【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陸晉低下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都是熟人。”
“是呀。”愛莉娜擡起頭，親親他。
可不是熟人嗎。
差點把她紮成刺猬的穆歲歲都在呢。
到時候，觀戰席上，估計全是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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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萬條毒蛇隨著水浪朝她壓下來的時候, 愛莉娜身側的藤籠已經合起，牢牢將她護在中心。
一撥又一撥蛇潮打在藤籠周圍，一息後, 攻擊中又加上了淩厲的槍法。
銀發男修與蛇紋覆面的柳俏俏配合淩秋煙的水勢同時朝她進攻。
愛莉娜站在藤籠中, 心裏明白一味地防守是下下策，但是此時也不能輕舉妄動。
藤壁隔絕了外界的視線，她深吸一口氣，雙眼閉闔。
再睜開的時候, 已經轉變為五分青綠。
這一刻, 已經化作一方深池的擂臺中, 所有從地底生長而出的藤蔓，都化作她的眼睛。
即便她身在防禦藤籠之中, 依舊可以清晰地看見外面的景象。
在看清楚籠外之景時, 愛莉娜忍不住驚訝。
籠外，無數的水蛇被狂舞的藤蔓打散又再次聚攏, 銀發男修乘水而戰，此時他並不是只有手中一桿槍，而是依靠下方洶湧的浪潮，制作出上百桿水質靈槍，百器齊發，來勢洶洶。
不遠處, 水色裙裳的女修手持金藍寶扇，揮扇施法猶如白鶴振翅飛舞，清雅高潔，碧藍靈力蕩掃四方, 為水中蛇與槍的再生重塑保駕護航。
對於愛莉娜來說，銀發男修的槍還好解決一點, 他先前和她戰鬥一場，又被她狠狠抽了一鞭，有傷在身，支撐不了太久。
但是那群蛇……
母後在上呀。愛莉娜搓搓手臂。
數量龐大就算了，關鍵是……
少女的青瞳望向漂浮在水面上的斷裂藤蔓，蔓身分布著許許多多不規則的裂口。
那些蛇有劇毒。
觀戰席。
看著水裏密密麻麻翻攪的蛇，在場眾人幾乎全是雞皮疙瘩驟起。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荀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分明不是靈獸。”
那些蛇死了又活，隨水而生，換而言之，這數十米深的大池就是它們的巢穴、就是它們的母體，只要淩秋煙還在，只要水波沒有消失，它們不會被絞殺殆盡。
這樣的東西，絕不可能是什麽奇異的獸類，肯定有鬼。
“是蛇蠱。”荀風面色凝重，視線對準站在防禦戰法中，興奮指揮著群蛇的年輕女孩：
“蠱紋纏面，銀環作髻。”
“那個女孩，是晦淫寨的人。”
話音落下，陸晉的眉心猛地皺緊。
晦淫寨。
蠱道聖地。
皿蟲為蠱。晦淫之所生也。
當初在古塔遺跡中，朱墨就是使用了蠱蟲，操控同門修士為其闖塔尋找妖晶。
當時，愛莉娜和他捉住被控制的天椎門曹氏姐妹，依靠異寶探蠱針以及晦淫寨秘本《萬蠱鳴》，才能夠從姐姐曹知月的體內抽出蠱蟲。
朱墨是淩氏二家主的女兒，手中掌控變異靈蠱，而現在，淩氏大家主的女兒淩秋煙身邊又有晦淫寨的蠱修作護。
看來是有勾連。
荀水一拍扶手：“蠱毒狠辣，蠱蟲無孔不入，晦淫寨那幫拿身體養蟲子的玩意兒，根本不會把解蠱的方法外傳的！最好的辦法就是趕快殺了那個蠱修！”
一旁的荀風也讚同地點點頭。
蠱修難纏至極，若是不把那個蛇紋蠱修殺掉，雙方戰鬥起來，簡直是處處暗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蹦出來一只蟲鉆你身體裏。
陸晉沈默一瞬，開口道：“破蠱即可。”
荀水的臉皺成抹布，白了他一眼：“你會破蠱啊？”
“那你上去得了！”
陸晉看都不看他：“她會。”
“嗯？！”
藤籠中，顫顫巍巍的幾條藤蔓晃悠著困住一條瘋狂扭動的水蛇。
水中的蛇蠱有很多條是分化出來的，真正出自蠱修本體的蛇蠱隱匿其中，愛莉娜觀察了很久，終於抓住了一條本體蠱。
本體蛇蠱不同於依水而生的分化蠱，它雙眼赤紅，活力四射，整條蛇狂放不羈，氣焰極其囂張。
愛莉娜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靠近關著猙獰蛇蠱的小綠籠。
手上撚著一根赤紅的長針。
探蠱針。
“嘶嘶嘶！！”蛇蠱扭著直起身，亮出獠牙。
“噓——！你不要亂動！別動……！Stop！”公主殿下嚴肅地警告它。
她一邊教訓孺子不可教聽不懂人話的沒文化蛇，一邊靠近了籠子，隨後瞇起眼，持針迅速朝籠中蛇狠狠紮去！
“噗呲。”針入蛇身。
“誒喲我滴娘誒——！！”防禦陣法中，柳俏俏一個猛子飛蹦起來。
隨後倒在地上痛苦地捂住後腰。
“怎麽了？！”楚心柔立刻去查看她的情況。
柳俏俏齜牙咧嘴，嘶哈了半天，過了一會兒，終於能說話了：“她！對面那個……她，她……！”
愛莉娜“唰”地一下把探蠱針收回來，而籠裏的蛇已經萎靡不振地癱了下去，整條蛇生無可戀。
“游水靈蛇蠱。”探蠱針給了答案。
愛莉娜確定了蛇蠱，手從芥子囊裏一掏，一本厚厚的典籍出現在手中。
——《萬蠱鳴》
翻開，裏面夾著許多筆記，上面的文字卻不是修真界通行，少女的字跡認真而清晰有力。
籠外，依舊是密密麻麻的進攻，愛莉娜的修為比對面四人都要高，此刻她施陣專註防守，靈力相撞下，她的呼吸開始有些沈重。
速度必須要快起來。
哪一種呢……
哪一種靈植，是這蛇蠱的克星？
淩秋煙的眼冷冷看向對面固若金湯的藤籠，眸色越來越暗。
不遠處，一直持槍進攻的銀瀟已經累個半死，柳俏俏的蛇蠱帶著奇毒，即便是化神修士中蠱也要頭疼好一陣，更遑論出竅期。
可那個女子一直躲在藤蔓籠中不出來，蛇蠱也傷不到她。
要是她料的不錯，這個金銀門的女修應該是木系靈根。
且是極品。
修為又比他們高出一個大境界，若是真的發生持久戰，他們的勝率能否有四成都難說。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淩秋煙冷道：“必須把她逼出來。”
楚心柔心中一驚：“可那些藤蔓……銀瀟都拿它們沒辦法！”
恨只恨他們全是水系靈根，若論起對戰木系修士，攻擊力上肯定是金系和火系的修士事半功倍。
淩秋煙：“我來。”
楚心柔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急急朝對面戳籠子戳到吐血的銀發男修大吼：“銀瀟回來——”
銀發男修剛一轉頭。
此時，藤籠綻開。
“啊——”
進攻太久以至乏力的持槍男修一個不慎，被藤蔓狠狠擊在腹部，倒飛墜入防禦陣法中。
藤籠綻開的一瞬間，無數花瓣從籠中飛灑而出，繽紛花雨對撞上千萬水蛇。
“那是……？！”柳俏俏瞳中緊縮，望向漫天花雨。
紫色花瓣所過之處，水蛇一條接著一條分融消解，半開的藤籠小島中，少女雙眸閉闔，墨發飛舞，雙手擡起懸在胸前，掌心上方，一朵金蕊淡紫瓣的花幽然綻放。
“不可能！石黃紫丹已經絕跡了！”柳俏俏已經滿面蒼白，失聲怒吼，下一刻，嘔出鮮血：
“噗！”
“俏俏！”楚心柔和銀瀟立刻扶住她。
“不可能，不可能……”柳俏俏雙瞳失神，還在喃語：“西洲明明已經封閉了，這裏怎麽會有石黃紫丹……”
石黃紫丹，修真界靈植中至毒之一，西洲獨有，已經絕跡，此花發芽需要食得萬種蛇虺之毒，生長期內，每十年又需一萬種，歷經百年方能長成一株。
其毒絕頂可怖，世間凡是蛇虺之毒，此花無所不克。
柳俏俏的嘴角流下鮮血，楞楞地看向對面少女掌心那株天下蛇毒的克星，幾秒後，隨著本命蠱被破昏死過去。
愛莉娜睜開眼，垂首望向手中的美麗花朵，松了口氣。
木靈的傳承使她能夠召喚出所有的靈植，但是她不比母後，能夠隨心所欲動用木靈之力，世間一切靈植皆在其掌控之下。
她在藤籠裏足足失敗了二十幾次才召喚正確！
心好累哦，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而之前被捉住的那條倒黴蛇蠱已經被她用來實驗召喚得對不對了。
探蠱針確定了那個蠱修施展出來的只有蛇虺之毒，沒有混進一些什麽別的亂七八糟的，不然單憑石黃紫丹恐怕還不能完全解決。
愛莉娜擡起頭，看向對面。
此時，水面已經沒有了槍和蛇蠱，平靜下來，而花雨被楚心柔的防禦陣法攔在外面。
擂臺上空，賽場主持激動萬分：
“天哪！霍靈選手召喚出了一朵殺蛇花！這究竟是什麽靈植竟然恐怖如斯！”
“不愧是木靈谷下轄的修士！”
碧波扇派座席。
身上同樣銀飾叮當碰撞的修士隨著柳俏俏的敗退已經坐不住，但眼神緊緊看向擂臺上的漫天花雨。
“柳老，你認得那株靈植？”淩歡的臉色有些難看，回眼看向激動與忌憚同時爆發在面上的老者。
柳不鳴沈重地點點頭：“……石黃紫丹，早已絕跡的極品靈植。”
也是蛇虺蠱毒的天降克星。
萬萬沒想到，木靈谷竟然還保留著石黃紫丹的種子。
還讓它長出來了！
若非如此，他精心給孫女培養出來的游水靈蛇蠱絕對不可能這麽簡單就被破了。
淩歡轉回首，冷漠看向擂臺。
與站在防禦陣法中的水色裙女修對上眼。
淩歡看著自己的女兒，點了點頭。
淩秋煙轉回眼。
“你們都下去吧。”她說道：“馬上。”
對著已經是用命在支撐陣法的楚心柔和正在為柳俏俏療傷的銀瀟。
楚心柔和銀瀟俱是一楞。
愛莉娜催動藤蔓進攻，再過一小會兒，那個陣修的防禦陣法必破，到時候便是攻守易形。
但忽然，對面的陣法消失了。
“嗯？”愛莉娜一驚。
咋啦？
下一秒，眼睜睜看著一男一女兩人拖著昏死的柳俏俏飛身出了擂臺外圍的保護罩。
自願出局。
“秋水淩意隊的三名成員自動出局了！只剩下淩秋煙選手一人還在臺上！”賽場主持正在解說。
愛莉娜滯了一秒，環繞攻擊對手的青藤緩緩沈入水下，定睛看向對面。
“霍靈選手居然也同時停下了進攻，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雙方達成了什麽不為人知的共識嗎？！”
愛莉娜的唇慢慢抿起來。
什麽共識呀……
在淩秋煙收起碧波扇的一瞬間，愛莉娜已經感覺到了靈力波動的不對勁。
水下的藤蔓，不受控制了。
她直直望著對面獨身一人站在平靜水面上，將碧波扇收起的冷厲女修，苦笑了一下。
這做派，這眼神，這表情——
簡直和當時突然安靜下來接著直接放大招的朱墨一模一樣啊啊啊啊啊啊！
Good，不愧是表姐和表妹，哈哈。
愛莉娜默默地打量著淩秋煙，瞳中青綠開始加深。
她敢賭十根胡蘿蔔——
按照她這些天觀戰總結出來的修真界打架不成文規定，淩秋煙接下來的步驟是放狠話。
要不就是“你應該感到榮幸”，或者“覺悟吧、領悟吧、受死吧”，emmm，“你還有什麽遺言嗎”好像也很受歡迎……
“能讓我使出這一招，你應該感到榮幸。”果不其然。
“領悟吧。”淩秋煙雙臂展開，開始緩緩升空。
愛莉娜皺著臉，無語凝噎，額間已經隱約出現豎紋。
See？！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
“弱水三千——”飛懸空中的水色裙女修輕吟法訣。
下一秒，所有的水猛地變化為深黑！
水面上的一切東西，全部沈了下去。
而藤島上的少女沒有一絲驚慌，也沒有一絲抵抗，眨眨眼，隨著青藤一並被黑水吞沒。
木靈谷眾修的面色猛地沈下。
與此同時，碧波扇派士氣鼓舞。
“原本這招是想留著對付三鼎的。”淩顏笑道。
淩歡看向空中施展絕技的女兒，語氣第一次沒有那麽冰冷：“用便用了。”
能贏，便值。
“那是什麽？！”
“你沒聽見嗎？弱水三千！今天居然能看見這秘法！不枉此行了！”
“要不是這秘法數百年無人再習得，碧波扇派也不會沒落成現在這個高不成低不就的樣兒了！”
“這麽厲害……”
“……”
陸晉看向擂臺，手背青筋暴起。
弱水三千。
碧波扇派頂級秘法，天命眷顧方能參透其中奧妙。
昆侖之北有水，其力不能勝芥，故名弱水。
弱水，上古神異水域，鴻毛尚且沈入水底，水質蘊含融解靈力的恐怖惡質。
碧波扇派的弱水三千便是將水流化作輕到不能再輕的異水，異水能夠慢慢腐蝕一切水中雜質。
靈力、衣物、寶器……
人體本身。
陸晉的眉狠狠壓下。
此時，賽場四周的保護罩也開始出現了裂縫，數十名修士忽然現身賽場四方，開始源源不斷往保護罩灌註靈力。
如若不然，這些異水，必定要破罩而出。
在看不見的地底，保護罩延伸，否則就連賽場的地面也要被侵蝕。
賽場主持飛在空中，擦擦額頭冷汗。
水系修士看起來不驕不躁，心平氣和的，以為比暴躁的火系修士沈得住氣，結果呢？
碧波扇派這破壞力可比飛揚跋扈的聚焱宗強多了！
人家聚焱宗也就砸了扇門，碧波扇派這個，一個搞不好，整個賽場都得重建！
“咳咳！”賽場主持輕咳兩聲：“沒想到淩秋煙選手竟然使出了失傳已久的弱水三千！”
“霍靈選手還能支撐多久呢？！”
“是破水而出？還是——”
“屍骨無存？！”
“好個弱水三千。”荀風的眼神俱已冷到極致。
荀水咬牙道：“此水較之真弱水何如？”
出乎他意料，答他的不是荀風，而是陸晉。
“不及上古弱水之萬一，”陸晉冷言道：“但得其一絲威力，也足夠橫行於修真界了。”
真正的弱水，即便是神族，也只有沈入水底吞沒消解的份。
碧波扇派的弱水三千，雖然沒有那樣逆天的恐怖，但也絕非尋常修士可以抵抗。
即便是修為不再同一個境界，憑借這秘法，也能越級殺死對手。
異水中消融靈力的劇毒非常特殊，不是一般手段可以解決的。
陸氏寶庫秘籍記載，碧波扇派中，留存著一瓶上古傳下的真弱水，瓷瓶由昆侖土所制，若能在築基期時用靈力從瓶中取出一滴真弱水，就代表此人得到了神水的認可，有資格修習秘法弱水三千。
那一滴被取出來的真弱水，就是這套秘法得以施展的核心。
“那個女修的體內，有一滴真弱水。”陸晉下了定論。
荀風皺起眉：“體內？！她煉化了真弱水？！”
荀水抓狂：“那該怎麽辦？！”
青年默了一瞬，厲色劃過泛金的瞳，聲如冷鐵：
“那就把它挖出來。”
荀水壓低聲音：“那可是弱水！上古神水！怎麽挖？”
陸晉目不斜視，淡道：“神族亦不能背天而行。”
荀水：“所以呢？！”
所以，陸晉看向那一池深水。
區區一滴弱水，又怎麽可能與天道親自賦予的力量相抗？
深而黑的水中，少女踩在水底，不緊不慢地游向前方。
金色靈力環繞在她周身，形成保護罩，阻擋外界的侵蝕與重力壓制。
愛莉娜嘆了口氣。
好黑呀。
她沈入水底前，清楚地聽見淩秋煙道出了四個字。
“弱水三千”。
公主殿下忍不住笑起來。
真好，修真界的修士們打架放絕招還把招數名字說出來。
正好方便她想對策啦。
朱墨的姐姐，
Thank you~
愛莉娜腦中飛速旋轉，此時，無數翻閱過的典籍在腦海中被調動起來。
水中的沈寂讓她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弱水三千……
她看到過的，她一定知道的。
伴生秘境中從不間斷的艱苦學習與閱讀，就是為了每一個這樣緊急的時刻做準備。
愛莉娜一邊抵抗異水，一邊朝對準空中淩秋煙的水中方位游去。
在到達記憶中的方位時，一道靈光閃過她的腦海。
“oh！”少女的雙眼猛地放亮，下一刻，華美的王冠出現在她的頭頂。
“已經快一盞茶的時間了！弱水中依舊沒有任何動靜，而淩秋煙選手還在維持法術！”賽場主持激動道。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霍靈選手是否已經死亡呢？！”
沒有。
淩秋煙眸中的厲色越來越深，心中對賽場主持的問題進行了回答。
她能感知到，那個女孩沒有死。
弱水中的異質沒有消亡，她還活著。
而她自己，唇角已經出現一絲鮮紅。
丹田內的弱水不斷攪動，愈來愈盛的痛苦刺入她的神魂。
淩秋煙咬緊牙關，結印的雙手再次變換，下方的水流猛地滾湧起來。
她不能輸。
碧波扇派席。
淩顏已經有些著急了：“怎麽回事？！”
“這麽久了，秋兒應該得手了才對！”
即便是化神期，也扛不住弱水裏這麽久的消磨。
淩歡同樣不展眉，原本的淡然徹底消失：“……不好。”
淩顏：“什麽？！”
“叮。”一聲清脆響動傳到在場每個人的耳邊。
漆黑的水面上，瞬息間，綻放出一朵又一朵金色蓮花。
擂臺中，幽幽的香氣已經鉆入淩秋煙的鼻中。
下一刻，觀戰席上所有人目睹飛懸水面上的女修直直墜落入水下。
碧波扇派觀席上，坐在主位上的四人俱是一楞，隨後同時站起身來。
“秋兒！”
“阿姐！”
水面下，淩秋煙雙眼怒瞪，意識還在，身體卻無法動彈。
眼睜睜地看著一絲絲金光伴隨藤蔓把自己給包裹住，隨後，視野也徹底消失了。
“嘿！”愛莉娜催動靈力，青藤纏住朝後一拉，把淩秋煙拉近。
靈力罩內，她握住淩秋煙的手腕，靈力湧入，純粹的生命之力讓她能輕而易舉地探查到淩秋煙的身體狀況。
以及弱水所在。
“Oh my.”只是一瞬間，愛莉娜猛地收回手，捂住嘴小聲驚呼。
那一滴弱水，已經將淩秋煙的丹田，染黑了將近一半。
但幸好淩秋煙的修為不低，能夠抵抗弱水的侵蝕，否則早已變成廢人。
這就是修習秘法的代價。
一旦開始修煉弱水三千，如果晉升的速度不夠快，必將死無葬身之地，連帶神魂，都會被那一滴真弱水融解殆盡。
永世不得超生。
淩秋煙清晰地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嘆息，也明明白白地感知到丹田處被入侵。
這人嘆些什麽？可憐她不成？
殊不知登仙之事萬死難成，滿族榮辱系於一身，又豈敢有一絲一毫的松懈與猶豫。
此時，淩秋煙已經明白，自己必輸無疑了。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有死而已。
“很痛的，你加油哦。”這時，少女清亮的聲音響起。
加油？淩秋煙疑惑。
什麽加油？
隨後，一陣足以讓人心魂震裂的劇痛自她的丹田處傳遍全身！
而她甚至無法叫出來。
木靈之力源於天道鎮物，自然不懼怕弱水的侵蝕，愛莉娜的手懸在淩秋煙的丹田處，翠綠靈光直接刺入，沒有小心翼翼，而是直接了當。
她和淩秋煙是對手，後者使出弱水三千的時候，已經是存了要讓她屍骨無存的念頭，她當然也不會對她心軟。
痛就痛吧，能不能熬過去，就看淩秋煙自己了。
她的嘆息，是因為她敬佩淩秋煙尚在築基期，就押上魂飛魄散的代價把弱水煉化入體的果敢與勇氣。
奧爾奇亞拉從不輕視勇敢的人，愛莉娜想。
他們只會尊重勇者。
愛莉娜操控著靈力，慢慢包裹住那滴可怖的真弱水。
取出弱水，這一場就勝利了。
“sorry~”她小聲道：“你的弱水，我就拿走啦~”
“快看！水變清了！”
“是誰贏了？！”
“蓮花也不見了！”
“……”
很快，結果出來了。
一道濕透的身影被從水面下甩了出來，身上穿著水色裙裳，已經昏迷過去。
“嘩啦——”
池中，青藤再次升起，少女坐在直徑堪比巨樹的藤身上，小腿晃蕩著，面帶笑意。
“十，十進五甲輪賽！”
“金銀雙煞隊勝！”
觀戰席角落。
玉懷聖看著坐在巨大藤蔓上的少女，唇角勾起。
“無音啊。”他看向身邊坐著的青灰道袍女修：“你瞧，好大的絆腳石啊。”
曲無音默然無言。
“要不，讓族裏提前出手，把他們殺了吧？”玉懷聖絲毫不介意她的冷漠，繼續優哉游哉。
他的語氣不像是在提議殺人，像是在邀請她晚餐。
這一回，曲無音有反應了。
“這裏是冰原城。”她緩緩吐出幾個字。
言下之意，不能動手。
“嘖，也是，戚家那群不知好歹的東西。”玉懷聖道：“可惜咯。”
“那就在冠軍賽的時候殺了吧。”他笑道。
*
十進五結束後，就到了五進三。
愛莉娜看了一眼，除了她和陸晉，剩下的隊伍還有——
三鼎、渡月宗主隊、萬獸宗主隊、合歡宗主隊。
她有些驚訝。
合歡宗主隊竟然還在。
難道他們傷勢已經痊愈了？
更巧的是，五進三的比賽，三鼎抽中輪空，她和陸晉抽到了合歡宗主隊作為對手。
但金簡到她手上還沒熱乎呢，就傳來了合歡宗主隊棄權的消息。
他們直接晉級了。
“決賽可以棄權的嗎？”愛莉娜震驚了：“不是不可以嗎？”
已經探聽清楚消息的荀風說道：“是被迫的。”
“被迫？”
“暗探來報，原本合歡宗的首席大弟子蘇丹嬈在預選賽對戰三鼎那一輪已經是傷勢很重了，靠著丹藥死撐又勝了決賽第一輪，”荀水接過自家大哥的話：
“本來決賽第二輪就該輸了，結果不知道怎麽的，突然傷勢覆原，實力大漲，又勝了一輪。”
“但勝了之後，全員昏迷，至今未醒。”
陸晉淡然飲了一口茶：“反噬。”
愛莉娜回過神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蘇丹嬈能夠重傷之下一勝再勝，肯定是用了什麽不為人知的法子。
現在，到了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愛莉娜撐著下頜：“那我們不用打了。”
陸晉：“嗯，可以多休息一輪。”
五進三唯一一場，是渡月宗對戰萬獸宗，二十日後舉行。
戰畢，冰原城大街小巷的賽報登上結果。
【三洲萬派大賽前三甲確定！】
【決賽第四輪三進二即將開始，預選賽第一名三鼎隊使用輪空權！】
【黑馬金銀雙煞對戰老牌強隊渡月宗！】
【誰勝誰負？！】
“All this is fate——”伴生秘境中，少女窩在愛人的懷裏，對月長嘆。
【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陸晉低下頭，輕輕抵住她的額頭：“都是熟人。”
“是呀。”愛莉娜擡起頭，親親他。
可不是熟人嗎。
差點把她紮成刺猬的穆歲歲都在呢。
到時候，觀戰席上，估計全是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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